喜见“榴梿”入《现汉》
汪惠迪
Durian在本区域素有“果王”之称,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在榴梿飘香季节,中国游客到新马泰潇洒走一回,所到之处,都能跟“果王”零距离接触。笔者客居狮城16年,曾抗拒“果王”8年。后来朋友说了句重话:“到新加坡不尝尝durian,等于没到。”于是只得一试。尝过之后,“果王”就成了我的最爱。
20年前,在香港很少看到durian,如今水果店和超市里一年四季都摆卖。中国自从跟泰国扩大农产品贸易后, durian的身影在大中城市里几乎无处不在。
Durian,华语叫什么?《现代汉语词典》1978年第1版和1983年第2版都作“榴莲”。1996年第3版删除“榴莲”, 2002年第4版未予增补。2005年7月26日问世的第5版,“榴莲”重归《现汉》。
编 者把旧版释义中的“原产南洋群岛,我国广东海南岛也有”改为“原产马来群岛”,后加“也作榴梿”,并出条目,注明“同‘榴莲’”。这样处理说明“榴莲”和 “榴梿”是一组异形词(同音同义而书写形式不同的词语),国家的语文职能部门(国家语委)尚未加以规范,用哪个并无定规。凡是尚无国家标准的异形词,《现 汉》编者都提出一个推荐词形。凡推荐词形,均注音释义,“榴莲”后注音释义了,所以是推荐词形。凡非推荐词形,只立目而不释义,注明“同✕✕”。“榴梿”条下未释义,仅注“同‘榴莲’”, 所以它是非推荐词形。
新版《现汉》以“榴莲”为主条,“榴梿”为副条。而在本区域,一个“榴梿”就够了,谁会把“榴梿”写成“榴莲”呢?
为什么中国把durian音译为“榴莲”呢?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这种热带水果即使在中国南方,产量也很低,缺乏知名度,北方人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二是“梿”是死字,构词能力近乎零,而“莲”是个常用字。中国用“榴莲”对音durian,是语用国情使然。
新加坡的国情跟中国不同。《中小学华文字表》(2002年开始实施)收“梿”字(小3—4)。小学高级华文课本三上第4单元《生活多美好》一课里,就有“想吃些水果吗?榴梿当然好吃,木瓜、西瓜、苹果味道也不错。”“榴梿”二字归入写用字。而中国国家语委和新闻出版署联合发布的《现代汉语通用字表》(7000字,1988年3月)未收“梿”字。因此,即使《现汉》第5版将“榴梿”作为副条收编,笔者也非常高兴,觉得意义重大。
“榴 梿”入《现汉》反映了编者已经把视野拓展到环球华语世界。新加坡学者吴英成博士就曾指出:“随着华语在全球各地日益通行,它与英语一样,也开始衍生各种区 域华语变体。以过去属于同文同种的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新加坡华人为例,由于近百年来各自不同的历史命运,加上华语与当地通行的汉语方言以及外族语言的 融合等因素,富地方色彩并深受当地华人认同的华语变体自然产生。”(《全球华语的崛起与挑战》,2000年)吴博士在另一篇论文中指出,中国大陆出版的华语单语词典与汉英双语词典都无法满足以华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的需求。
中 国是汉语的故乡,首届世界汉语大会刚刚在北京闭幕,中国理应编纂出版能够满足以华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需求的语文工具书。我国之所以还没有出版这样的工具 书,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便是对“富地方色彩并深受当地华人认同的华语变体”不是不了解,就是熟视无睹。《现汉》的编者能够注意这个问题,是一个良好的开 端。
笔者犹记得1999年8月中旬,晁继周先生(《现汉》第5版修订主持人)和毛永波先生(现北京商务印书馆副总编辑)应邀到新加坡考察当地的社会状况和人民的语文生活,并于14日在新加坡报业控股礼堂举行的“词典与华文教学”座谈会上发表学术演讲。在交流时段,他们跟当地华人对话,耐心解释,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记得当时就有听众对“榴莲”的词形提出意见,认为应当改为“榴梿”。
晁 先生回国后,给《联合早报》寄来一篇短稿。他说:“考虑到这种植物(榴梿)的特殊重要性,我认为在《现代汉语词典》下次修订中,应当重新收录它(榴梿)。 并且按照‘名从主人’的原则,既然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华文均写作‘榴梿’,中国词典把‘榴莲’改为‘榴梿’也是合适的。”(《榴梿?榴莲?》,1999年9月17日《联合早报》副刊)如今“榴梿”以副条身份进入典,可跟“榴莲”争一日之长了。
笔 者乐观地预测,“榴梿”有可能取代“榴莲”,成为国家语委的推荐词形。笔者看到,从新加坡到吉隆坡到曼谷到香港到深圳到广州,水果摊上写的都是“榴梿”。 其次,华人望文生义惯了,长在二三十公尺高的树上的水果,不用木字旁的“梿”字,却用草头的“莲”字对音,心理上很难接受。语言用户的这种语用心理,难道 能视而不见吗?
汉语将随着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而逐步走向世界,全球化的汉语应当具有更加
包容的性格,全球化的汉语要求词典编纂家像打磨《现汉》一样,编纂一部《现代汉语大词典》。关起国门搞规范,关起国门编汉语词典的时代应当结束了。《现汉》的编纂经验,应当成为辞书编纂工作者的共同财富。